陪伴最值得感恩
►文案|杨梦丽 编辑|陆骁麟
“恐伤天上亲人意,尽收清泪纸灰中。”这是一篇怀念奶奶的文章。感恩亲人,从来都不是因为至亲之人为自己做过什么,而是那最长情的陪伴,就像初升的朝阳给整个世界都带来美好的希望。
去年的秋来得很早,接连下了几天冷雨。我冲出教学楼,闯进了一阵冷风,冷风回旋着撕开人的外衫侵入皮肤,实在是刮人得很,刮得眼眶不由得染了红。
那时母校也随处可见落叶了,枯叶悄无声息地投入秋风萧瑟,像虔诚的信徒,一点点去往不知归处的远方。枯黄,总觉得很熟悉,就像不久前的那双眼睛。
一双搭拢着的眼皮,吐露出无尽疲惫的眼睛,像是在无声地叹息,又像是解脱前的轻松。那是我看到的白姐的眼睛。
在那几天前的周末,一如往常我踩着时间赶去学校,经过白姐房间,却兀地停住了。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白姐的房间几乎都不亮灯了,泛潮的屋内昏昏暗暗,微弱的光穿透窗帘,无力地附上有些发霉的木桌。
从半开的木门进去,穿过扑面而来灰蒙的场景,白姐就佝偻着坐在床边,微微拱起的背因为呼吸艰难而上下起伏。似察觉到有人,白姐木讷地抬起半个头,露出饱经风霜的脸庞,两颊下垂着搭在下颚两侧。
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,像有电流穿过身体,我愣了许久,忍着心里的沉闷,憋出一句:“婆婆,我要走了哦。”白姐又缓了几个呼吸,望着我,示意她知道了。我却不知道,其实那时候,白姐也想说:“我要走了哦……”
回过神来时,已经要到校门口了,路过体育馆,远远看见几个班上着体育课,那是初升朝阳般的活力。我忽然想起,白姐以前也是精神矍铄的。
我们都叫她白姐,她不像邻里其他老奶奶那样透露着被岁月打磨后的宁静。她总是在晨时五六点拖着椅子到院里去,木椅与地面的摩擦声似在向所有人宣告着她醒了。就这么坐着,等东边染上明黄,偶尔路过的小孩子打闹都会引得她哈哈大笑。那褶皱的脸庞堆起的笑容就要遮盖住她的眼睛,却又充满着令人愉悦的活力。
白姐——我的奶奶。
我喜欢却又讨厌这种活力。儿时我总会惹她生气,逼得她抄起不知从哪来的小木棍追着我教训。当然,那根小木棍也同样追过那些欺负我的熊孩子,阿尔茨海默病的她或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下意识想护着自己的小孙女,土红色棉鞋每一步都踏在路上堆积起的水洼地,啪嗒——啪嗒——也踏在我的心底。
啪嗒——啪嗒——又是这熟悉的声音,一丝莫名的期待涌上心头,我猛然抬起头,映入眼帘是母亲的身影:“怎么……”问题却止在了我发红的眼眶中,“走吧。”
走吧,不论是谁,总归是要走的。白姐已经是一缕烟,任谁也抓不住了。
对白姐的记忆已经很少了,只是她喜欢晨光这一点刻在了我心底,于我而言,白姐就是我那段孤独日子里的晨光。即使我完全同她一起生活只有五年时光,即使她已经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很多年了,即使她走路都已经不利索了。但她仍然会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,磕磕绊绊地出门给我买最爱喝的饮料,记得按时坐在门口目送我去学校,记得自己最喜欢吃我做的番茄炒蛋,也记得我们相依而来的那些日子。
我想白姐一定能理解我向她倾诉的那些幼稚的小烦恼,那时她总会像其他老太太一样宁静,微笑着望着我。就像我能理解白姐的悄悄别离是白姐自己的解脱,她终于要到目之所及的那片晨光里去了,而那晨光也永远留在了我的内心。